巴黎的憂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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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字:巴黎,喀什噶爾,浪漫 smarty:/if?>
- 發(fā)布時間:2016-01-21 16:43
前年正在給學生上電影劇本寫作課,突然,收到下邊全體同學送的禮物,一套《追憶逝水年華》,手捧那四本沉重精裝又充滿巴黎味道的紙質書籍,眼淚竟然流出來,不是被逝去的歲月打動,而是回到逝水年華—關于法國文學的浪漫,關于巴黎浪漫的法國。
我不是好老師,他們未必是好學生,但是,那個晚上,那個教室里,法國人普魯斯特把巴黎的年華帶來,我又把巴黎帶走,一直帶到了天山北坡的雪山下邊,帶到那條吉木薩爾的新地溝里。我在今年秋天樹葉金黃的時候,又回到了那條溝里,一邊修改長篇小說《喀什噶爾》,一邊讀著《追憶逝水年華》。那時感覺天空清澈,白云渺渺,那時只知巴黎浪漫,不知巴黎也會憂郁。
巴黎就是法國,法國就是巴黎。我們太遙遠了,無法把它分清,也不愿意分清。
兒子,那年還真的去了巴黎。圣誕夜晚,不愿意與同伴一起去紅磨坊,而是選擇在寒冷的天空下獨自徘徊巴黎舊城,老城,古城,瑪格麗特的居所周圍。
路過一個餐廳,里邊人很多,看見有生蠔,那是不是莫泊桑筆下《我的叔叔于勒》里的牡蠣?外邊非常寒冷,卻仍然要把這些海味放在冰里。看著巴黎人吃得津津有味,歡樂開心,年味十足,于是也要來一大盤學著他們擠出檸檬吃生蠔。還學著巴黎人喝了一杯他們的白葡萄酒,真的好味道,特別是留在那貝殼里的汁水,學著巴黎人喝下去,眼前亮了,巴黎的夜晚也亮了。
巴黎的葡萄酒和巴黎的生蠔讓爸爸走在巴黎老城時有些微微晃悠,冷風吹來卻因為走在巴黎的街道竟然內心熾熱。天空真的太亮了,所以非要走進巴黎那些特別僻靜、特別黑暗的小街道,以為只有那里才是真正的巴黎。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巴黎的路很長,讓我從少年時代一直走到中年。那時,從對面陰影里走出一個巴黎青年,即使是在夜晚,我也看到了他的陽光明媚。他朝著我笑,朝著我走來,朝著我說:晚上好。他用英語,我也用英語說晚上好。我們面對面地笑著,他問:從哪兒來?我不說中國,我說:北京。他說:北京?噢,中國,中國功夫。說著,他開始表演比劃中國功夫。竟然,在那瞬間里,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掏走了,只是我不知失竊,還在拼命回憶著英語單詞,想跟他多聊幾句。
他仍然對著我笑,然而,他發(fā)現(xiàn)沒有現(xiàn)金,所有那些東西都不是他需要的。于是,他又把那些已經在手里的東西還給我,像是助理那樣幫助我一一列舉:一張明天塞納河的船票,一張后天歌劇院的演出票,一塊巴黎的石頭,一塊巴黎的手絹……
我在那時才意識到他是巴黎的小偷,他的反應太快了,我的反應太慢了。巴黎的小偷真的很像于連,也很像呂西安,更像拉斯替涅,那時他看著我,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了我,并對我說:對不起。我在巴黎的黑夜里看著他,說:沒關系。他有些留戀地看著我,朝前方走了。我也有些留戀地看著他,看著他走路。突然,他回頭對我說:圣誕快樂。我也說:圣誕快樂。然后,看著漸漸走遠,一直消失在瑪格麗特的居所深處。
兒子,巴黎很浪漫,也很憂郁,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特別想在北京祝福巴黎一句:巴黎小偷,你好。
王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