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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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本文通過簡要分析成語自身的特點入手，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平面角度分析漢語學習者使用成語時容易產(chǎn)生偏誤的原因，并將成語教學同漢語文化教學有機結(jié)合，提出體演文化教學法、故事講解法和文化對比法三種教學方式，以期對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成語教學有一定的啟示。

　　關鍵詞：跨文化；國際中文教育；成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H1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832-9317（2024）01-0098-4

　　DOI：10.12424/HA.2024.020　　本文鏈接：https://www.oc-press.com/HA-202401-098.html

　　近年來，隨著中國經(jīng)濟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國際地位日益提高，各國之間的聯(lián)系逐漸緊密，國際上對漢語的需求也越來越高，學習漢語的人也隨之增加。成語作為漢語詞匯中一種特殊類型，是漢語詞匯教學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對外漢語教學的中高級階段中大量出現(xiàn)，并且成語長期以來都是許多漢語學習者頗感興趣的一個學習“熱點”，但由于成語本身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的復雜性和背景意義的深邃性，導致漢語學習者在學習成語時時常感到困難，容易出現(xiàn)偏誤，許多漢語學習者即使已經(jīng)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漢語表達，但由于文化差異而導致交際困難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另外，對于漢語教師來說，成語教學也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一大難點。

　　因此，為了幫助漢語學習者有效提高漢語水平，更好地進行跨文化交際，成語教學不僅要遵循詞匯教學的一般原則，還應充分考慮成語結(jié)構(gòu)的復雜性，在教學中融入相關的文化背景，考慮各國學生的文化差異，提升學生對成語詞匯的背景文化感知力。

　　一、成語的特點

　　成語教學既是漢語詞匯教學的重點也是漢語文化教學的重點，中高級漢語學習者不再只滿足于表達上的流利，而是追求去“洋腔洋調(diào)”化，而成語身為漢語獨特的文化結(jié)晶成為彰顯得體地道口語的重要方式之一，成語教學對寫作水平的提高也具有重要作用，許多成語本身具有濃厚的書面色彩能夠為留學生的書面語表達增添筆墨。成語教學的方法和策略應基于成語本身的特點和使用特點。

　?。ㄒ唬?shù)量龐大，類型豐富

　　漢語詞匯極其豐富，成語作為漢語詞匯中的特殊類別也具有龐大的數(shù)量能夠協(xié)助我們僅運用簡單的形式就能表達各種復雜特殊的含義，以提高語言的經(jīng)濟性。然而漢語詞匯隨著社會生活的發(fā)展，許多成語所蘊含的內(nèi)涵意義已經(jīng)不適應于當今的社會生活而成為生僻詞逐漸淡出舞臺。教學中，教師首先應對成語進行篩選，避免涉及不常用或晦澀難懂的成語，重點講授教材中涉及的、詞匯大綱囊括的以及日常常用的成語，既能夠有效地提高學習者的表達水平也能夠提高學習者對成語學習的積極性。

　?。ǘ﹥?nèi)涵深刻性

　　漢語成語是中華文化和歷史的瑰寶和傳承，是從古代寓言或歷史史實中總結(jié)抽象而來，被美稱為古代漢語的“活化石”。簡單的格式卻蘊含了深刻的文化底蘊且具有廣泛的社會習慣基礎，這也印證了從跨文化視角進行成語教學研究是極其必要的。正如呂必松《對外漢語教學概論》中提到：“從語言學習和語言教學的角度研究語言，就必須研究語言與文化的關系，因為語言理解和語言使用都離不開一定的文化因素。”成語尤甚，作為語言與文化的重要交匯點，教學中更應注意相關文化背景的教學，并通過相應的文化教學手段和措施引導學生正確理解語義內(nèi)涵。

　?。ㄈ┙Y(jié)構(gòu)凝固性

　　漢語的成語結(jié)構(gòu)具有凝固性，是在長期使用過程中凝固而形成的由詞組或短句構(gòu)成的固定詞組，結(jié)構(gòu)精簡以四字格最為常見，少部分為三字或多字形式。成語的結(jié)構(gòu)緊密，一般不能隨意更換、增減成分，而是作為一個完整的意義單位來運用。由于成語結(jié)構(gòu)凝固性和使用整體性的特點，在教學中應當整體教學，以避免成語形式濫用誤用的偏誤出現(xiàn)。

　　由于成語的特殊性，成語教學對教師的要求更高，即要求其深刻理解成語的用法、語義、語用和文化內(nèi)涵，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看中華文化，又要求其了解學習者本國的文化背景，從外國人的立場看中華文化并努力從跨文化視角對成語進行創(chuàng)新詮釋。

　　二、成語偏誤及其原因分析

　?。ㄒ唬┱Z法偏誤

　　1. 成語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復雜理解成語意義的前提必須首先分析其結(jié)構(gòu)，然而由于成語的成分比較精簡，因此語法相對復雜一些。成語結(jié)構(gòu)整體分為聯(lián)合式和非聯(lián)合式兩大類，聯(lián)合式內(nèi)部又細分為四小類：陳述聯(lián)合式、支配聯(lián)合式、附加式聯(lián)合式及并列聯(lián)合式；非聯(lián)合式內(nèi)部分類更為繁雜，分別為陳述式、支配式、附加式、偏正式及連動式等。導致學習者對成語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分類不清導致在使用過程中的句法搭配錯誤，例如：

　　他總是不以為然我說的話*。

　　“不以為然”中本身就含有賓語，意為“不將…看成是正確的”屬于陳述式，然而學習者在使用過程中又在其后加上了賓語而引起偏誤。

　　他說他竟然犯了這種錯誤，真是感覺無地自容自己*。

　　“無地自容”意為“沒有地方可以讓自己容身”，屬于連動式。由于成語“無地自容”本身已經(jīng)帶有“自己”的意味，在“無地自容”后面再加上“自己”則顯得多余。

　　2. 成語詞性不明

　　除成語內(nèi)部的復雜結(jié)構(gòu)易產(chǎn)生偏誤之外，成語整體的詞性和語法功能的不明確也是產(chǎn)生偏誤的主要原因之一。成語按照句子中充當?shù)木渥映煞挚梢苑譃轶w詞性成語和謂詞性成語，體詞性成語多作主語、賓語、定語；謂詞性成語多作謂語、定語、狀語和補語。然而在詞典中，成語不像其他詞語一樣標注詞性，往往僅注釋其涵義和出處，學習者無法判斷其句法功能而導致偏誤，例如：

　　人品好，氣質(zhì)好，是一個樂于助人*。

　　“樂于助人”常在句子中充當定語、謂語，屬于謂詞性成語中的形容詞性，學習者卻將其用作體詞性成分，和數(shù)量詞構(gòu)成數(shù)量短語。

　　（二）語義偏誤

　　成語的意義往往不是字面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通過暗喻或隱喻等修辭手法進行引申、抽象后固定下來的蘊含深刻的內(nèi)涵意義，蘊含著深厚的中華民族的文化和價值觀念。由此可見，望文生義是成語使用最應避免的做法，然而也是學習者最容易產(chǎn)生偏誤的原因。例如：

　　我們上一代的觀念是養(yǎng)子防老，因現(xiàn)在生活壓力、經(jīng)濟問題，往往孩子自己兩袖清風，自身難保，哪有多余的錢養(yǎng)父母，鬧翻的根源永遠是錢*。

　　“兩袖清風”字面意義仿佛是形容人一無所有，但其內(nèi)涵意義實指做官清正廉潔，學習者卻將其按照字面意義使用，沒有理解其蘊含的引申義造成偏誤，此處應改為“囊中羞澀”。

　　我今天還沒有看到他，他昨天下課之后就不辭而別了*。

　　“不辭而別”意為“沒有告別就離開了”。學生想表達下課之后就沒有看到他了，很顯然這里語義不符。

　?。ㄈ┱Z用偏誤

　　1. 感情色彩

　　許多成語雖然意義相近，但是感情色彩卻大不相同，例如“義無反顧”和“執(zhí)迷不悟”，都是形容堅持某事不放棄，然而“義無反顧”蘊含褒義色彩，“執(zhí)迷不悟”卻蘊含說話人的貶義色彩。再如“大相徑庭”和“截然相反”，都表示不同事物間的矛盾，然而其語義的輕重卻不同，“截然相反”語義重于“大相徑庭”。由于漢語中成語眾多，近義然而卻有細微差別的成語也不在少數(shù)，如若學習者對各自的感情色彩掌握不清則很容易造成混用的偏誤。

　　2. 語境選擇

　　成語語用不僅有感情色彩的不同，還包括使用語體、語境的區(qū)別。例如：

　　作為亞洲一家有影響的銀行，向中國和亞洲一些貧窮國家貸款是我們的拿手好戲*。

　　該例中“拿手好戲”為褒義形容最擅長的本領，雖然符合說話人自夸的說話意圖，然而讓人感到不得體的原因則是該詞很顯然并不應用于正式莊嚴的場合，屬于語境選擇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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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文化背景缺失

　　成語中的大部分都具有典故性，來源于中國傳統(tǒng)的神話故事或真實的歷史史實，例如“刻舟求劍”“青梅竹馬”“濫竽充數(shù)”等，如果缺乏對中國歷史文化的了解和成語背后故事的理解，就會造成留學生無法正確理解并得體使用具有典故性的成語，例如：但是對我來說，她不僅是永遠的我朋友，而且永遠是小孩子的時候一起玩的青梅竹馬之友*。

　　“青梅竹馬”原義指男女幼時天真無邪的玩耍，然而學生常將其誤用為同性之間幼時親密地玩耍，是由于對該成語的文化背景理解不清。該成語出自李白《長干行》講述兩戶鄰居家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自打走路起就在一起玩耍的故事，因此在教學中可以通過成語故事的講解幫助學生正確掌握其用法。

　　2. 文化沖突

　　文化支配人們的言行，由于學習者自身文化認知以及從出生起就已培養(yǎng)并形成的價值觀念、民族性格等與中華文化以及中國的價值觀念取向一定會有文化沖突，世界上不存在完全一致的文化，而文化間的差異映射于語言學習中的成語學習就產(chǎn)生了具有文化沖突的語境或成語內(nèi)涵被誤用而造成偏誤的現(xiàn)象。例如“粗茶淡飯”在日常使用中常因為語境的文化差異造成誤解，中國人請客人來家中吃飯時常自謙準備的是“粗茶淡飯”，然而一些留學生則無法理解，僅僅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卻忽略了該語境中包含的中國人內(nèi)斂謙虛的民族性格特點；另外由于成語內(nèi)涵導致的沖突，如中國與歐美國家對“狗”的文化內(nèi)涵不相一致，中國與“狗”有關的成語往往是貶義，學習者會誤將貶義的成語當作褒義使用造成交際失誤。

　　三、成語教學的跨文化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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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成語教學需要教師具有強烈的跨文化意識，授課前充分備課并對學習者的文化背景進行了解，提前預測可能與之產(chǎn)生文化沖突的成語，合理地規(guī)避“文化禁忌”。

　　例如許多動物成語由于中外文化的差異造成學習者的誤解和文化沖突。與“龍”有關的成語在中華文化中多是褒義色彩，如“龍飛鳳舞”“生龍活虎”等，“龍”在中華文化中是九五至尊的代表，廣受信仰。但在許多歐美國家，人們對“龍”的概念理解恰恰相反，認為龍邪惡殘暴，稱之為“大蜥蜴”，在圣經(jīng)中更是被認為是撒旦的象征，代表著不幸與災難。

　　與“牛”有關的成語也多為褒義，如“牛氣沖天”“牛刀小試”，“牛”在西方則常為貶義，如“cowfish”形容人膽小。所以在面對此類成語時，容易產(chǎn)生文化沖突背景的學習者在沒有經(jīng)過教師正確的教授前提下易產(chǎn)生誤解造成理解偏差甚至導致跨文化交際的失誤。

　　因此教師要對中華文化與學習者自身文化有沖突的部分進行提前預測并預先進行講解，例如講解與“牛”有關的成語時，可以首先為學生介紹中國古代農(nóng)耕文化的背景，牛作為農(nóng)耕的幫手為人們提供了很多便利，因此產(chǎn)生了許多與其有關的成語且大多是褒義以表達人們對它們的喜愛和信賴。

　　（二）重視歷史文化背景溯源

　　正是由于文化與語言學習緊密相關，而在歷史長河中孕育而來的成語在教學中更應當注重歷史文化背景的溯源，挖掘背后隱藏中華文化和民族價值取向，袁藝銘（2017）中提到應當加強國際中文教育中成語教學，因為其背后體現(xiàn)中國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

　　所謂“民以食為天”，中國長期為自給自足的農(nóng)業(yè)社會，因此眾多與食物有關的成語反應中國古代的物質(zhì)文化，如“粗茶淡飯、酒足飯飽”體現(xiàn)了中國歷史悠久的茶文化和酒文化，教學中應當向?qū)W生講解，既有利于理解詞義，大多學習者對茶文化也是極其感興趣的，能夠提高其主動學習并了解中華文化的積極性。

　　除了與衣食住行有關的成語外，許多成語中蘊含了中國的精神文化和價值取向，如“舍己為公、舍己為人”體現(xiàn)了在中國的價值觀念中，集體意識往往高于個人意識，集體利益高于個人利益的群體價值觀。再如“愚公移山”所蘊含的中國人對“家鄉(xiāng)”深深的依戀之情往往不能被一些海外學習者理解，學習者常反問為什么愚公不能搬家反而選擇另一種費時費力的方法，此時教師就應當對深層的文化含義進行解釋，并引出中華文化獨特的家庭觀念。

　　學習者在來到中國后面對的文化沖突并不僅是語言溝通不暢導致的，中高級學習者所發(fā)生的文化沖突或交際沖突等問題往往是由于中國的價值觀念與本國文化的價值取向相互矛盾而產(chǎn)生的，而在成語教學中加入歷史文化溯源能夠幫助學生解決眾多交際問題，能夠顯著提高成語教學和文化教學良性循環(huán)的互動效果。

　　（三）跨文化的創(chuàng)新詮釋

　　教師不僅應對本國文化有清晰深刻的認識，同時應在對學習者文化背景了解前提下，準確把握文化差異和觀念沖突的所在，主動站在跨文化視角對成語故事以及內(nèi)涵意義給予全新詮釋，創(chuàng)新性講好中國故事以提高教學效果，如運用地道的英語對成語故事進行描繪和撰寫，并且配以生動形象的繪圖或?qū)⒊烧Z故事融于英文戲劇，以跨文化融合的藝術(shù)形式提高學生對中華文化地感知。

　　四、成語教學方法

　　（一）體演文化教學法

　　體演文化教學法是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吳偉克教授于2010 年《體演文化教學法》中正式提出的新興教學法。體演文化教學法是重視文化和交際的教學法，通過圍繞“時間、地點、腳本、角色和觀眾”五要素的腳本設計使學生設身處地地體驗交際過程，枯燥的語言課堂搖身一變?yōu)檎鎸嵖筛械谋硌莠F(xiàn)場。

　　體演文化教學法十分重視跨文化交際能力培養(yǎng)與語言形式、功能緊密結(jié)合，因此對于成語這類既具有較為復雜的語言形式功能，又擁有深厚的歷史文化背景且在交際過程中易產(chǎn)生跨文化交際障礙的詞語，與體驗文化教學法的結(jié)合可謂是錦上添花。

　　教學中圍繞成語的內(nèi)涵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以及語法功能進行腳本的撰寫并邀請學生在真實的語用環(huán)境中運用成語進行各種交際活動的演練，不僅提高漢語詞匯水平更提高語言表達得體性。

　　（二）故事講解法

　　對于來源于神話傳說、寓言故事和歷史故事的典故性成語在教學中具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如“濫竽充數(shù)、井底之蛙、畫龍點睛”等。教師可以運用其本身蘊含的故事背景進行妙趣橫生的講解，提高學習者學習的積極性和學習興趣，打破認為成語難學、難記、難用的刻板印象，降低其排斥心理甚至使學習者喜歡成語及其背后生動有趣的文化故事，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能夠?qū)Τ烧Z教學起到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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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文化往往孕育不同的語言，不同的語言中具有林林總總的熟語、諺語反應不同文化生活中的事物。對于容易產(chǎn)生文化差異和沖突的成語往往可以采用文化對比的方法進行講解。如“愚公移山”的成語故事可以同“老人與海”進行對比分析講解，均講述了主人公堅持不懈的事跡，然而“愚公移山”反映了中國農(nóng)耕文明，農(nóng)耕生產(chǎn)的土地、工具、經(jīng)驗往往世代相傳形成的人們對土地家鄉(xiāng)的深切眷戀，也展現(xiàn)了愚公沉穩(wěn)、堅韌不屈的精神，而“老人與海”的故事則反映了典型的海洋文明，充滿冒險、無畏的精神。通過文化對比的方法能夠讓學習者更好的理解雖然漢語成語同自身文化中的表達并不相同，但是卻蘊含了相同的人生哲理。

　　五、結(jié)語

　　成語作為漢語詞匯教學的重點和難點，教師應從成語自身的結(jié)構(gòu)特點和其文化特點出發(fā)，積極探索和運用多種新興的教學方式，堅持以跨文化的視角看待成語教學以避免文化沖突，提高學習者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和認識，減少學習者交際中成語使用不得體造成的交際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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