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瘸子小時(shí)候并不瘸，也不叫“趙瘸子”。

　　一年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shí)候，趙瘸子餓得實(shí)在受不了，爬到樹上捋榆錢吃，結(jié)果眼前一黑，從樹杈上掉了下來，摔瘸了一條腿，就有了“趙瘸子”的外號(hào)。后來，爹娘全因餓而死，他一個(gè)人守著破宅院過日子，屋里院里空蕩蕩，晴天透風(fēng)，雨天漏水，吃了上頓沒下頓。趙莊人可憐他，這家施舍一碗粥，那家施舍一塊兒窩窩，好歹活到了十五六歲。

　　這天，趙瘸子剛出門，見一位老者躺在地上，試試，還有氣，就把老者背回家中，呼喚半天，老者才微微睜開眼。“老人家，您怎么了？好些了嗎？”趙瘸子急切地問道。老者想要張口說話，可張了半天口，也沒說出聲來，只是用手指指自己的肚子。趙瘸子明白，老者這是餓的，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口吃的來。趙瘸子摸摸自己的肚皮，對(duì)老者說：“老人家，你稍等，我去別人家給你討口吃的。”

　　趙瘸子跑遍整個(gè)趙莊，才討來一碗稀粥。老者喝過粥，才緩過神來。趙瘸子這才放下心來。

　　“年輕人，你心存仁慈，難能可貴，如今對(duì)我有救命大恩，無以為報(bào)，我這里有專治耳聾秘方，送給你吧。希望你廣為善事，德厚流光。”老者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紙，遞給趙瘸子。

　　趙瘸子擺手道：“老人家，我連肚皮都填不飽，說不定哪天就餓死了，要這秘方何用？”

　　“年輕人，憑此秘方，你有朝一日必定吃喝不愁，娶妻生子，但是，切勿貪戀錢財(cái)。”老者叮囑道。

　　趙瘸子肚里餓得咕咕叫，哪有心思聽這些話，只得接過。

　　老者起身下床，活動(dòng)了一下手腳，感覺有了力氣，要告辭回去，趙瘸子攔住道：“老人家，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老者微微一笑道：“我家住胡家莊，向東再走二十里就到了，路途近的很。年輕人，我沒事了，你放心吧。”言罷，抬腿往外就走。

　　“老人家莫急，待我把你送回家去，我才能放心。”趙瘸子不由分說，背起老者。

　　老者搖搖頭，只得聽從趙瘸子的安排。

　　趙瘸子本來肚里就饑餓，又背著老者，所以體力明顯感到不支，走走停停，約兩個(gè)時(shí)辰，才走到胡家莊。在老者的指引下，來到一處宅院門口，趙瘸子把老者放下。老者請(qǐng)他到家中做客，趙瘸子連連擺手，說天色已晚，著急趕路，轉(zhuǎn)身就走。老者也不強(qiáng)留。

　　回到自己家中，天已放亮，趙瘸子看到那張秘方，隨手塞進(jìn)墻縫內(nèi)，摸摸自己的肚子，繼續(xù)四處討飯。

　　這一年，趙瘸子討飯來到田家莊，見一伙人圍觀墻上的一張告示，便擠進(jìn)去看。告示上寫道：“田員外閨女現(xiàn)年十八歲，五歲時(shí)，突然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多年來，遍求名醫(yī)，不能治愈，如若有人能妙手回春，必有重謝。”趙瘸子猛然想起老者留給自己的秘方，有心一試，便趕回家中，把秘方從墻縫內(nèi)取出。他幼時(shí)雖只上過幾個(gè)月私塾，但天資聰慧，識(shí)字頗多，把秘方仔細(xì)觀看，默記于心。

　　趙瘸子回到田家莊，從墻上揭下告示，找到田員外，自稱能醫(yī)治田小姐病癥。田員外見來人是個(gè)叫花子，有心拒絕，但多年來無人能醫(yī)，答應(yīng)一試，但只管吃住，等見效果后，再厚禮重謝。有吃有住，還不用挨餓受凍，趙瘸子自然答應(yīng)。

　　趙瘸子請(qǐng)?zhí)锛覝?zhǔn)備蓖麻子、大棗、人乳、活鯽魚、白酒、慈石、生鐵、穿山甲等物，按照秘方上的配方，仔細(xì)配藥，細(xì)心用藥。除此之外，家里家外的活計(jì)，他也爭搶著干。三個(gè)月后，田小姐的耳朵漸漸能夠聽到聲音了。趙瘸子又繼續(xù)用藥，并囑咐田員外夫妻二人，要每天教習(xí)田小姐說話。如此又三個(gè)多月。

　　忽一日，田小姐喃喃開口喊道“爹！娘！”雖然聲音含糊不清，但田員外夫妻二人聽的真切，喜極而泣，拉上閨女，幾步走到趙瘸子跟前，彎腰施禮，連聲道：“多謝恩公救治小女！多謝恩公救治小女！”并示意田小姐磕頭謝恩公。趙瘸子趕緊上前，一把扶住田小姐道：“使不得！使不得！”二人四目相對(duì)，田小姐莞爾一笑，把趙瘸子羞得滿面通紅，感覺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差點(diǎn)兒沒跳出來。

　　又過了些時(shí)日，田小姐說話完全同于常人，田員外把趙瘸子請(qǐng)來，取出紋銀一百兩，作為酬謝。趙瘸子想起老者的叮囑，只從中取出一兩銀子，其余絕不肯收下。

　　第二日，趙瘸子收拾行李，向田員外告辭。田員外請(qǐng)趙瘸子坐下，道：“恩公莫急趕路，敢問貴庚幾何？家中可有妻室？”趙瘸子回道：“我今年十八歲，只因家境貧寒，至今尚未娶妻。”田員外道：“如此甚好！我有心招你入贅，不知意下如何？”趙瘸子連忙擺手道：“我一瘸子，決不敢誤了小姐的終身幸福，還請(qǐng)員外收回成命。”田員外剛要張口，田小姐從里屋款款走出，笑盈盈施禮道：“恩公，莫非嫌棄小女相貌丑陋，配不上恩公？”趙瘸子又漲紅了臉，低下頭回道：“小姐貌若天仙。只是我無父無母，家徒四壁，身無分文，如若娶小姐為妻，是讓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田小姐道：“我爹娘敬重你的人品和醫(yī)術(shù)。連日來，我也早已傾心于你。你雖身殘，但心善品正德厚術(shù)精，他人看你是乞丐，我卻看你是人中之杰。還請(qǐng)恩公應(yīng)允。”趙瘸子對(duì)田小姐早已有心，只是自覺不配，聽田員外父女二人之言，受寵若驚，歡歡喜喜應(yīng)承下來。

　　田員外選了一個(gè)黃道吉日，讓二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紅燭之下，田小姐一襲紅衣，粉面紅唇，楚楚動(dòng)人。趙瘸子越看越喜歡，自覺如夢(mèng)如幻，把小姐緊緊相擁，紅燭一夜未滅。

　　三天后，趙瘸子和田員外商議，想回家祭奠一下父母，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田員外應(yīng)允，并為他雇了一輛馬車趕路。

　　趙瘸子回到趙莊，祭奠父母完畢，想起給自己秘方的老者，便買了眾多禮品，讓車夫向東行進(jìn)二十里，尋找胡家莊，向老者登門道謝。

　　車夫趕上馬車，向東一路急馳。約二十里后，趙瘸子對(duì)車夫高喊：“快看，過了前方的石橋，即是胡家莊。”車夫快馬加鞭，過得橋來，只見前方是一處墳場(chǎng)，荒草遍地，哪有什么村莊。向路人打聽，路人皆搖頭道：“此地從沒有過什么胡家莊，只聽說此地有狐仙出沒，不知真假。”

　　趙瘸子猛然想起自己幼時(shí)玩耍，見一只狐貍被捕獸夾夾住，好心放走，莫非……

　　河北 趙志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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