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　僧

　　雨季曾泥濘不堪的道路至秋日已干涸

　　枝頭，飽滿的苦櫧在殼斗中搖搖欲墜

　　當它們沒有征兆地隨機落地時，那聲音

　　會像貝殼嘔出痛苦一樣干脆嗎？

　　但土岸邊先人種下的苦櫧林整片靜悄悄

　　黑夜的觸須正偷偷摸摸地占領(lǐng)

　　從土壤呼吸的氣孔，從草叢，從葉脈背面

　　包裹了殘破的墓碑，纏繞了樹干和樹梢

　　然后又越過積有枯枝的淺溝，來到大路上

　　鬼手伸進你的衣領(lǐng)，在你一回頭時

　　又忽然幻滅，像沒有來得及溶解的顆粒

　　在一兩聲狗吠中：世界之杯晃了

　　只有一種自然之物還能如此堅固

　　從某個外縣運來的鵝卵石，它們鋪在路面

　　和苦櫧被碾磨、凝結(jié)、變成稚嫩的豆腐一樣新鮮

　　——彼時我們還沒見過它們?nèi)绾伪幌鳑_刷而下

　　我們蹲在地上耐心揀選，用一塊敲擊另一塊

　　大多時候，石頭排斥石頭只有嘈雜的爭斗

　　但當幸運的時刻來臨，伴隨著燃燒的刺激氣味

　　零星的火光從撞擊點向外濺射、穿刺

　　在黑暗中留下短暫的錨點，一次又一次

　　把頭頂閃爍不定的星球搬進我們的腦中

　　我們聽見，那是一種不一樣的聲音

　　使我們?nèi)缓雎砸宦暵暫艉霸谏砗髮⑽覀兠?/p>

　　——即使花朵關(guān)閉，黃鼬偷走記憶

　　那么久那么多的快樂與悲傷在萬物間隱沒

　　——即使發(fā)現(xiàn)只剩一個人，抬頭、望向遠處

　　被密林夾緊的道路，如同一口蓄勢的深井

　　還不能讓人知曉有什么將迎面迸涌

　?。ㄟx自本刊2024年第六期“首推詩人”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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