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已是40 多歲的人了，在單位任勞任怨干了二十多年，至今還是中級職稱。好些個工齡和工作業(yè)績不如他的同事都早已評上了高級職稱。老張攢足了勁，決定今年要拼一把，參加高級職稱評選。

　　他把所有的資料整整齊齊碼好，填了表格，恭恭敬敬地遞交給了領導，等待上級評審的結果。這期間有些善良的同事提醒老張說：“老張，你走走門路吧，托托人，別讓人擠下來了，現(xiàn)在都時興這個。”

　　老張正趴在桌子上聚精會神地寫東西，聽到同事善意地提醒，抬起頭來說：" 我的工齡夠長了，工作也從沒偷懶過，領導能不給？" 說著話，老張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那高度數的近視眼鏡。同事也只好搖了搖頭。

　　兩個多月之后，評選結果下來了，老張名落孫山。善良的同事們都表示很同情。老張坐在辦公桌前，兩眼發(fā)呆，盯著桌子上的眼鏡盒，一動不動，好久都不說一句話。他心里郁悶極了，胸口像堵了一團棉絮，喘氣也變粗了。渾身的骨頭像散架一般，大腦一片混沌。

　　下班了，老張最后一個離開的辦公室。他推著電動車漫無目的在大街上走著，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老張感覺到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人，任誰都比他幸福，甚至自己連坐在路邊那接受投幣的花子都不如。他們吃飽了之后，路邊樹蔭下一躺，無憂無慮，睡得多香甜啊。

　　回到家，老張隨便扒拉了幾口飯菜，便一聲不吭地走進臥室里，和衣躺在了床上。妻子是一名下崗職工，勤儉持家，很是賢惠。對他性格脾氣了如指掌，知道這時候不便打擾：讓他自己靜靜吧，自己受的傷自己去慢慢舔舐吧。

　　老張一直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胃里像灌了辣椒水般地難受。迷迷糊糊中，后半夜才進入了夢鄉(xiāng)。老張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醫(yī)院診斷為肺癌晚期，最多還能活三個多月。白發(fā)蒼蒼的爹娘和兄弟姊妹們從鄉(xiāng)下趕到醫(yī)院。他們好像沒有什么悲傷。只是問他還有啥后事要交代的。老張說：" 既然病都這樣了，不可救治，那便是命該如此。老天爺已安排好了我的陽壽。"

　　他拉住兄弟姊妹的手，眼淚汪汪地說：" 爹娘就托付給你們了。哥雖然考上了大學，在城里上班，但哥無能，對家里也沒做什么貢獻，白費了爹娘的心血。" 老張又回過頭來對兩位老人說道：" 爹、娘，孩兒不孝，不能給你們養(yǎng)老了。我死后，就埋在村東的那片荒地里吧，那里靠河，我從小喜歡水。等到巧梅（妻子的名字）百年之后，再一起上老墳安葬。守著你們二老。" 爹娘和兄弟姊妹們都看著他笑。老張感到很奇怪，但是猛然間，又明白了什么。是啊，妻子剛過四十歲，相貌俊美，她是會嫁人的??！老張感到心里翻騰起一陣酸楚，傷心地哭泣起來。

　　妻子在一旁使勁把她搖醒，問他哭什么，有什么過不去的事不能說道說道嗎？總憋著，心里會憋出病來的。老張揉了揉眼，怔怔地坐在床上。原來是一場夢啊！摸摸心口，冰涼冰涼的，但心還在跳動著。老張下了床，用毛巾擦干眼淚，走到窗前。望著外面幾棵青蔥的景樹，幾只早起的小鳥，在嘰喳喳地鳴叫。世界依舊美好，妻子還在身邊，生命還活著。他感到心里舒服多了，心口似乎沒昨天堵了。還有啥比活著更重要的嗎？他心想。

　　老張下樓，在小區(qū)周圍轉了一圈后，給愛人和孩子買了早點。

　　吃飯的時候，老張對妻子說：" 好幾個星期沒回老家看爹娘了，這周回趟老家吧？" 妻子微笑著，連連點頭。

　　作者簡介：汲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菏澤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學語文高級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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