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崇尚講演的國度。每年國王親自主持講演比賽，獲勝的立即封為知府道臺級官員，發(fā)給住房十三間和金發(fā)美女一個，做妻做妾，轉(zhuǎn)租轉(zhuǎn)賣，一應(yīng)不問。

　　這樣，這個國家的講演就特別發(fā)達(dá)。一個個聲若洪鐘，舌如巧簧，論則高屋建瓴，辯則刺刀見紅，頌則日月齊輝，斥則風(fēng)云變色，哀則慘云愁霧，喜則牛歡蛇舞，氣象萬千，無所不至其極。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希特勒氏曾親率鐵十字軍伐入此國，見此國無衣無食，無舟無車，無槍無炮，但有滔滔講演之聲不絕于耳。希魔大驚，下令三軍后撤四百公里。

　　經(jīng)過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考驗，此國形象更加別致輝煌，唯國王漸老，體力日衰。一日午飯后陛下坐在躺椅上讀譯成該國語言的《自由談》，心曠神怡，不知不覺睡去。醒來后得了中風(fēng)之癥，半身偏癱，十指麻木。王后正宮便從歷屆講演獲勝的學(xué)子中選出五名最優(yōu)者，請他們向國王單獨發(fā)表醫(yī)療演說———這個國家的慣例是碰到難題（包括水旱火災(zāi)、交通事故、傳染疾病等）便請人發(fā)表演說，對癥下語，常奏奇效。

　　第一號演講者說國王之功德超天蓋地，國王之辛勞勝母似父，國王之病實非病，而系上帝恩寵，是上帝請國王小有調(diào)息。不久將生龍活虎，二次青春，馳騁沙場，制天下于股掌之上。國王聽后甚悅，示意他退到一旁，等待領(lǐng)賞。

　　二號前來，痛斥一號佞說，指出狐媚誤國，不僅內(nèi)宮。病為細(xì)菌之作用，邪祟之侵襲，陛下元氣受損，不可大意，應(yīng)請柏林外科大夫與峨嵋道士會診，東西文化沖撞互補(bǔ)，開刀手術(shù)，捉妖畫符，盤尼西林，銀針刺耳，志在有為，沉疴方能化驗，人神自可共慶。國王聽得真切，前額微汗，不免首肯，揮手令其退下，等待領(lǐng)賞。

　　三號系一大頭小兒，頭戴博士帽，身穿元帥服，背著手走到國王面前，用食指指著國王的鼻子，不屑地說道：“講演就是放屁！聽講演就是聽屁！獎賞講演者就是獎賞屁簍！依愚高見，干脆把一號二號以及我本人全槍斃！

　　國王聽著別致，頗有刺激，小腹咕咕，果然放出一記惡毒瓦斯，便覺清爽了不少。龍心大悅，令此聰慧小兒退下，等待獎賞。

　　四號出場，滿口鳥語龍吟，犬吠馬嘶，蟲鳴蛙叫，沒有一個字能被國王聽懂。國王由疑惑而崇敬，由崇敬而畏懼，由畏懼而五體投地。心想吾國有此仙人怪杰，外向型教授，朕愿足矣，何愁鳥獸不治？令其退下等賞。

　　五號出場，頭戴鋼盔，臉披橡皮，身穿坦克服，出場后不聲不吭，一個手勢動作沒有，儼如死木樁然。國王初則急躁，繼而憤怒，欲治其欺君之罪。終而領(lǐng)悟，天何言哉，天何言哉，不言者，至言也。不言而大，無為而治，匪醫(yī)而愈，吉兆也乎？令其退下待獎。

　　五名講演家退下，國王犯了猶豫，一號忠于正統(tǒng)，二號直面人生，三號現(xiàn)代意識，四號勇敢開拓，五號深刻玄秘。該獎哪個呢，難分軒輊。獎金為黃金百兩，每人發(fā)百分之二十即二十兩可也。住房十三間，每人兩間剩下三間作練嘴功房亦可說得過去。唯金發(fā)美女僅一名，分給誰也擺不平，留下不安定因素。且此國禮義傳統(tǒng)，最重居室做愛之倫，給誰好呢？

　　急出一身大汗。果然，國王從此病好了，于是朝野同慶，放假三天。到了第四天，陛下舉行御前會議，討論美女歸屬。眾良臣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或曰停發(fā)，轉(zhuǎn)入后宮待命?；蛟环瘢远鵁o信，不知其可。或曰令美女自擇?；蛟环?，敗壞風(fēng)俗之連鎖反應(yīng)固不可不察也。或曰此女該殺?；蛟环?，何可出此下策？或曰占鬮，從天意?；蛟环?，“天”早已下放權(quán)力給人間了啊！

　　爭執(zhí)不下，請教神州作家大王氏。大王氏笑回：“何不將些疑難移交《口袋小說》雜志讀者公決否？

　　陛下稱善?！犊诖≌f》創(chuàng)辦人米馮君曰： “這不有哏兒了嘛，您老！”

　　注：發(fā)表時稍有改動。

　　(編輯蕾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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